“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学术论辩:如何看待对余英时研究的质疑
本文为Gemini 2.5 Pro AI生成的内容,最后更新于2025年8月24日。
余英时先生作为海外中国研究的泰山北斗,其关于“士”(或士大夫)的研究,特别是“道统”与“政统”之辨的理论,构建了一套宏大而深刻的解释体系。然而,任何伟大的学术体系都会引来同样深刻的审视与质疑。您所提到的这种批评,是学术界长期存在且极具分量的一种声音。
一、 深入解析质疑的核心:经学理想 vs. 真实行为
首先,我们必须精准地理解余英时先生的核心论点,以及针对它的批评究竟是什么。
余英时的核心论点: 余先生的学术贡献之一,是系统性地论证了中国“士”阶层拥有一种独特的“内向超越”精神。他认为,自孔子以来,中国的“士”逐渐形成了一种以“道”自任的自觉意识。这个“道”(即道统),代表了文化的、道德的最高价值,是独立于、甚至高于代表世俗权力的“政统”(皇帝)的。因此,真正的“士”具有一种批判精神和独立人格,他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敢于“以道抗势”,对皇权进行监督和制衡。他的研究,大量取材于儒家经典、学者文集、哲学论辩、奏折等精英阶层的思想产物。
针对性的核心质疑: 批评者认为,余先生构建的这幅“士之风骨”的画像,是一种高度理想化、甚至美化的呈现。其主要论据可以归纳为三点:
- “言行不一”的普遍性:批评者指出,中国历史上绝大多数的士大夫,其真实行为与他们在经典和文章中所标榜的道德理想相去甚远。在现实中,他们是官僚体系的一员、是土地乡绅、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更多地表现为追逐权力、结党营私、贪污腐败、压迫乡里。因此,仅凭他们写的文章来论断他们的精神世界,是只见“广告”不见“疗效”。
- 材料选择的“精英偏向”:这种批评认为,余先生所倚重的“经学”材料(经典、义理、哲学著作),本质上是一种精英阶层的“自我标榜”和“理想投射”。而要了解士大夫的真实面貌,应该更多地去看地方档案、法律诉讼、商业契约、家族账本、私人信函等更能反映日常行为和真实利益考量的材料。这些材料中呈现的士大夫,往往是一个精于计算的“经济人”或“政治人”,而非一个追求“道”的“文化人”。
- “阶级与利益”的决定性:部分持唯物史观或社会史视角的学者认为,“士”首先是一个社会阶级和利益集团。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维护本阶级(地主-官僚阶级)的统治地位和经济利益。所谓的“道统”,不过是为这种统治合法性提供的一套精致的“意识形态”说辞,是一块掩盖阶级压迫的“遮羞布”。
二、 质疑者的群体画像:他们是谁?
需要明确的是,对余先生的质疑并非一个有组织的“反对派”,而是在不同领域、持不同研究范式的学者们,从各自专业角度提出的商榷。他们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 唯物史观与阶级分析的视角 部分在中国大陆接受学术训练的学者,特别是较早的一代,其研究深受唯物史观影响。他们强调阶级分析与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作用,因此天然地倾向于从士大夫的“阶级属性”(作为地主-官僚阶级的代表)和“经济利益”出发,去解读其行为。对于余先生那种以“思想自觉”和“精神价值”为核心驱动力的思想史研究,他们持有一种根植于方法论的根本性怀疑。
2. “自下而上”的社会史与区域史视角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受法国年鉴学派等国际史学潮流影响,“自下而上”的社会史与区域史研究兴起。这些学者(其典范之作如孔飞力 Philip A. Kuhn 的《叫魂》)更关注地方社会、基层组织、法律实践和日常生活中权力与利益的真实运作。在他们的研究中,士大夫往往呈现为地方精英、宗族领袖、税收承包者等更具体的社会角色,其行为逻辑更多地被地方利益和官场潜规则所驱动。这与余先生笔下那个心怀天下的“哲人”形象构成了鲜明对比,客观上提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更“接地气”的士大夫画像。
3. 政治史与制度史的“现实主义”视角 这类学者倾向于将历史视为一场永恒的权力斗争。在他们的分析框架中,解读一份奏折或一篇政论时,首要关注的并非其中的儒家义理,而是其背后在朝廷派系斗争中的策略意图。在他们看来,士大夫所谓的“清议”和“谏言”,很多时候是党同伐异的工具,而非纯粹的道德实践,其背后是赤裸裸的权力计算。
三、 论据是否充分?学界的普遍看法如何?
这是一个需要辩证看待的问题。学界的共识是:质疑是有效的,但并未颠覆余英时研究的核心价值。二者是视角互补,而非你死我活。
质疑的有效性与贡献: 这些质疑是极其重要且论据充分的。它们构成了对纯粹思想史研究的必要“矫正”,防止了我们将历史人物“神化”和“脸谱化”。它们提醒我们:
- 历史是复杂的,人性是复杂的。任何群体内部都充满了高尚与卑劣、理想与苟且。
- 必须区分“应然”(应该是什么样)和“实然”(实际是什么样)。余先生的研究更多地是在阐明士大夫理想中的“应然”,而社会史等研究则揭示了复杂的“实然”。
- 思想并非在真空中运行,它必然受到社会结构、经济利益和权力关系的制约。
余英时研究不可动摇的核心价值: 尽管面临上述质疑,余英时先生的学术地位依然崇高,其研究结论在思想史领域内仍被奉为圭臬。这是因为:
- 余英时并未否认“现实”:作为一个学养深厚的历史学家,余先生本人对士大夫阶层的腐化堕落和言行不一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的研究目的,不是要论证“每一个”或“大多数”士大夫都做到了知行合一,而是要论证“那个理想本身是真实存在的,并构成了中国文化独特的一部分”。
- “理想”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历史力量:这是理解此问题的关键。即使大多数人做不到,但“道统”作为一套价值标准和思想资源,它客观存在于中国历史之中。正是因为有这套标准,才产生了范仲淹、文天祥、海瑞、东林党人等一批敢于“以道抗势”的脊梁人物。正是因为有这套话语,才为批判暴政、约束皇权提供了合法性依据。一个理想,哪怕只有少数人践行,但只要它能持续地激励后人、并成为评判现实的标准,那它就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真实的历史力量。
- 研究领域的界定:余英时先生是一位思想史家(Intellectual Historian)。他的核心任务是梳理思想的谱系、观念的演变及其内在逻辑。而社会史家的任务是描绘社会结构和运作。要求一位思想史家去完成社会史家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种错位。
结论:并非“谁对谁错”,而是“视角互补”
学界的主流看法是:
- 余英时先生的研究,成功地、无可辩驳地勾勒出了中国“士”阶层的精神世界和理想典范。 他揭示了儒家思想如何为知识分子提供独立于皇权的精神资源和批判武器。在“思想史”和“精神史”的层面,他的结论是里程碑式的。
- 社会史、政治史等领域的批评,则为这幅理想的画卷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现实背景和约束条件。 它们展示了理想在现实中是如何被扭曲、利用甚至背叛的,揭示了思想与利益之间复杂的互动。
最完整的历史理解,恰恰来自于将这两种视角结合起来:我们既要看到,中国历史上确实存在着一个以“道”自任、追求不朽精神价值的“士”的理想(这是余英时的贡献);也要看到,这个理想在现实的权力场和利益网中,时常显得脆弱、无力,甚至被异化为伪善的工具(这是批评者们的贡献)。
一个士大夫,可能昨天还在书房里写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读书笔记,今天就在公堂上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枉法裁判。这两个侧面都是真实的他。余英时先生让我们看到了他为何会写下前者,而社会史家则让我们理解了他为何会做出后者。二者合一,才是一个立体的、完整的历史图景。